宁初站在衣帽间中央，审视着面前三套礼服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下巴。三天前，她给祁深发了短信，简短地表示同意联姻。不到十分钟，他的助理周泽就打来电话，确认了今晚这场商业晚宴作为她的首次公开亮相。
\"黑色太沉闷，红色太张扬...\"她自言自语，手指划过深蓝色的丝绒长裙，最终停在了一件银灰色的礼服上。简约的剪裁，流畅的线条，只在腰间有一处精巧的褶皱设计——优雅而不失个性，正如她想要呈现的形象。
手机震动起来，屏幕上显示\"祁深\"的名字。这是他们\"订婚\"后的第一次直接通话。
\"礼服选好了吗？\"祁深的声音通过话筒传来，低沉而清晰，仿佛他就站在身边。
宁初有些惊讶他会关心这种细节：\"银灰色，露背设计，搭配珍珠耳环。\"
电话那头短暂地沉默了一下：\"听上去很合适。周泽六点会去接你。晚宴七点半开始，但我们提前半小时到场，熟悉一下环境和主要人物。\"
\"我需要特别注意什么吗？\"宁初问道，手指无意识地缠绕着电话线。
\"做你自己就好。\"祁深的回答出乎意料，\"不过，林氏集团的夫人可能会刁难你。她丈夫的公司上周刚被祁氏收购。\"
宁初轻笑：\"商业报复？我准备好了。\"
\"我相信你处理得了。\"祁深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，\"晚上见。\"
挂断电话，宁初发现自己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。这种公事公办却又莫名默契的感觉很奇怪，就像两个演员在排练一场即将上演的戏剧，彼此试探着对方的表演风格。
六点整，一辆黑色迈巴赫准时停在宁家别墅前。下车的不是周泽，而是祁深本人。他穿着一套剪裁完美的黑色晚礼服，衬衫领口处别着一枚简约的钻石领针，在暮色中闪烁着冷冽的光芒。
\"你亲自来了。\"宁初有些意外。
祁深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几秒，眼中闪过一丝赞赏：\"第一次公开亮相，理应如此。\"
他为她打开车门，宁初小心地坐进去，银灰色礼服在车内灯光下流转着柔和的光泽。祁深坐进她身边，一股淡淡的檀香混合着雪松的气息包围了她，沉稳而令人安心。
\"紧张吗？\"车子启动后，祁深问道。
宁初摇头：\"更像是参加一场考试。我知道很多人会好奇地打量我，尤其是...\"她顿了顿，\"尤其是知道我和程昱那段过往的人。\"
祁深的表情纹丝不动：\"没人敢当着我的面提起这件事。\"
这句话里隐含的保护意味让宁初心头一暖，但她很快提醒自己不要过度解读。这只是一场商业联姻，祁深只是在维护自己的面子。
\"谢谢，不过我能应付。\"她平静地说，\"毕竟，从现在开始，我就是\'祁太太\'了。\"
祁深侧头看她，深邃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：\"你适应得很快。\"
\"职业素养。\"宁初微笑，\"既然答应了这场合作，我就会扮演好自己的角色。\"
车子驶入一家高级酒店的私人车库，电梯直达顶层宴会厅。当他们步入准备室时，周泽已经等在那里，手里拿着一份文件夹。
\"祁总，宁**。\"周泽恭敬地点头，然后递给祁深文件夹，\"这是今晚主要宾客的最新资料，包括他们最近的投资动向和人际关系。\"
宁初挑眉：\"这么详细？\"
\"祁总参加任何活动都会做足准备。\"周泽解释道，语气中带着钦佩。
祁深快速翻阅文件，然后递给宁初：\"重点看标红的部分。尤其是林夫人和她小圈子的几位女士，她们可能会试探你。\"
宁初接过文件，惊讶于里面资料的详尽程度——不仅有每位重要宾客的基本信息、商业背景，甚至还有他们的喜好、近期关注的话题，以及可能对祁氏和宁氏联姻的反应。
\"这是...情报工作吗？\"她半开玩笑地问。
祁深嘴角微扬：\"商业就是另一种形式的战争。\"
接下来的二十分钟里，宁初快速记忆着关键信息，而祁深则和周泽确认最后的商业细节。七点二十分，祁深走到她面前，伸出手：\"准备好了吗？\"
宁初深吸一口气，将手放在他掌心：\"好了。\"
当宴会厅的大门打开，他们并肩走入时，原本嘈杂的厅内瞬间安静了几分，随后又响起更热烈的交谈声。宁初能感觉到无数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，有好奇的，有评估的，也有明显不友善的。
\"祁总！这位就是您的未婚妻吧？\"一位满头银发的绅士迎上来，笑容可掬。
\"李董事长。\"祁深点头致意，\"这是宁初，我的未婚妻。初初，这是李氏地产的李董事长，祁氏多年的合作伙伴。\"
宁初优雅地伸出手：\"久仰李董事长大名，家父经常提起您在地产界的远见。\"
李董事长眼睛一亮：\"宁家的千金果然名不虚传！祁总好眼光啊！\"
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，祁深带着宁初周旋于各界名流之间。宁初惊讶地发现，尽管祁深被称为\"商界阎王\"，但在社交场合中，他展现出令人信服的魅力和游刃有余的交际手腕。更让她意外的是，每当有人问及她的设计工作时，祁深总是恰到好处地将话题交给她，给她充分的展示空间。
\"宁**的设计我见过，很有独特的艺术语言。\"祁深对一位珠宝收藏家说，语气中的赞赏让宁初心头一暖。
\"祁总真是慧眼识珠。\"一位穿着绛紫色礼服的中年女士突然插入谈话，脸上带着过于热情的笑容，\"不过，我听说宁**之前对程氏企业的公子情有独钟？二十年不变心，真是令人感动呢。\"
宴会厅的空气似乎瞬间凝固。宁初认出了这位就是祁深警告过的林夫人。周围几位女士假装喝酒，实则竖起了耳朵。
祁深眼神一冷，正要开口，宁初轻轻按了下他的手臂，微笑着接过话题：\"林夫人说得对，我确实很长情。\"她优雅地啜了一口香槟，\"就像我对珠宝设计的热爱，从五岁收到第一串玻璃珠项链开始，至今未变。只不过...\"她意味深长地看了林夫人一眼，\"长大后学会了分辨真宝石和玻璃珠，也明白了什么值得坚持，什么应该放弃。\"
林夫人脸色微变，而那位珠宝收藏家已经哈哈大笑起来：\"说得好！宁**不仅有才华，还有智慧！祁总，您找到了一位难得的伴侣啊！\"
祁深眼中闪过一丝赞赏，顺势搂住宁初的腰：\"确实是我的幸运。\"
这个小插曲后，宁初发现宴会上的目光变得更加友善了。许多人主动过来攀谈，话题从珠宝设计到商业趋势，没有人再提起程昱。而祁深的手始终轻轻搭在她的后腰，像是一种无声的支持。
晚宴进行到一半时，宁初注意到祁深被几位外国商人围住，讨论着一个复杂的并购案。她识趣地没有打扰，转而与一位对珠宝设计感兴趣的女企业家交谈。
\"宁**，\"周泽突然出现在她身边，低声说，\"祁总让我告诉您，他需要再谈二十分钟。如果您累了，可以先到休息室等候。\"
宁初摇头：\"没关系，我很好。\"她看了看祁深专注的侧脸，\"他经常这样工作到深夜吗？\"
周泽犹豫了一下：\"祁总平均每天工作十六小时，几乎没有休息日。\"
宁初微微皱眉。难怪祁深身上总有一种紧绷感，仿佛一根随时会断的弦。
晚宴结束后，已经接近午夜。当最后一位客人离开，宁初才允许自己稍微松懈下来，揉了揉发酸的后脚跟。
\"累了？\"祁深问，声音比平时柔和了些。
\"还好。\"宁初微笑，\"比我想象的顺利。\"
他们走向电梯，周泽识趣地表示要处理一些后续事宜，没有跟上来。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人，宁初突然注意到祁深在揉太阳穴。
\"头痛？\"
祁深略显惊讶地看了她一眼：\"有点。老毛病了。\"
\"高强度工作加上宴会上的嘈杂声，确实容易引发偏头痛。\"宁初从手包里拿出一个小瓶子，\"薄荷精油，对我很有效。要试试吗？\"
祁深犹豫了一下，接过瓶子，轻轻闻了闻：\"谢谢。\"
当车子驶入夜色中，宁初发现路线不是回她家的方向。
\"我们去哪？\"
\"我让周泽准备了宵夜。\"祁深说，\"晚宴上你几乎没吃东西。\"
宁初惊讶于他的观察力。确实，为了避免在礼服上留下污渍或吃东西时被突然搭话，她只敢吃了几口沙拉。
车子停在一栋现代风格的别墅前。宁初跟着祁深走进去，发现餐厅里已经摆好了简单的餐点——海鲜汤、沙拉和新鲜面包。
\"你的房子很漂亮。\"宁初环顾四周，注意到装修风格简约而高雅，墙上挂着几幅抽象画作，角落里甚至放着一架三角钢琴。
\"不常回来，主要是睡觉的地方。\"祁深为她拉开椅子，\"厨房二十四小时有人值班，想吃什么可以随时点。\"
他们安静地吃着宵夜，疲惫但莫名地放松。宁初的视线不时飘向那架钢琴：\"你会弹钢琴？\"
祁深摇头：\"只是摆设。你喜欢音乐？\"
\"嗯，尤其是古典音乐。\"宁初微笑，\"设计时经常听。\"
\"肖邦？\"
\"你怎么知道？\"宁初惊讶地睁大眼睛。
祁深嘴角微扬：\"你的设计有种流动的诗意，很像肖邦的夜曲。\"
这个比喻让宁初心头一颤。很少有人能如此准确地捕捉到她设计的灵魂。
\"你呢？喜欢什么作曲家？\"她好奇地问。
\"拉赫玛尼诺夫。\"祁深回答，眼中闪过一丝宁初从未见过的神采，\"尤其是他的《音画练习曲》。\"
\"Op.39No.5？\"宁初脱口而出。
祁深的表情变得生动起来：\"你懂钢琴？\"
\"学过十几年。\"宁初笑道，\"那首曲子简直是对钢琴家的折磨，我练了三个月才勉强能弹下来。\"
\"我母亲是钢琴老师。\"祁深突然说，声音低沉，\"她生前最爱那首曲子。\"
宁初愣住了。这是祁深第一次提及个人生活。她不知该如何回应，只好轻声说：\"她一定是个很有品味的人。\"
祁深看了她一眼，没有继续这个话题，但气氛已经不像之前那么公式化了。
回程的车上，他们意外地聊得很投机，从古典音乐到建筑设计，甚至分享了一些旅行见闻。当车子停在宁家别墅前时，宁初惊讶地发现已经快凌晨两点了。
\"谢谢你今晚的一切。\"她真诚地说，\"包括在林夫人面前为我解围。\"
祁深摇头：\"你自己处理的很好。说实话，你比我想象的...更擅长这种场合。\"
\"这是夸奖吗？\"宁初调皮地问。
祁深罕见地笑了：\"当然。晚安，宁初。\"
\"晚安，祁深。\"
宁初走进家门，靠在关闭的门上，心跳不知为何比平时快了几分。今晚的祁深与传闻中的\"商界阎王\"相去甚远，他细心、有品味，甚至在某些瞬间展现出令人心软的脆弱。
她摇摇头，试图赶走这些危险的想法。这只是一场商业联姻，她提醒自己。无论祁深多么迷人，都不该忘记这一点。
与此同时，祁深的车上，周泽正在汇报工作。
\"程氏企业今天发来合作意向书，希望参与我们下季度的珠宝线推广。\"周泽从后视镜中观察老板的反应。
祁深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：\"程昱的公司？\"
\"是的。他们似乎遇到了资金问题，急需大项目支撑。\"
祁深沉默了片刻：\"查清楚程昱的底细。所有商业往来，个人背景，尤其是...他和宁初的关系始末。\"
\"您怀疑他有其他目的？\"
祁深望向窗外飞逝的夜色：\"我不相信巧合。\"
车内的气氛突然变得凝重起来。周泽明智地没有再问，只是安静地驾驶。而祁深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座椅扶手，节奏恰好是拉赫玛尼诺夫那首《音画练习曲》的节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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